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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化传承,圣贤气象。时间:2023-06-12 “养”得一种心灵的大气象,有了这种气象,则可优游回环,畅游生命之乐。 元代艺术家倪云林有一联诗道:“喟然点也宜吾与,不利虞兮奈若何。”此颇有韵味。前一句说的是孔门之事。孔子一日和弟子闲坐,子路、冉有、公西华等都“各言尔志”,有的愿去管理一个国家,有的愿去做一个礼仪官员等,而此时,曾点则在鼓他的瑟,听孔子询问,方舍瑟而言。 他说:“莫春者,春服既成,冠者五六人,童子六七人,浴乎沂,风乎舞雩,咏而归。”孔子听完他的话,喟然而叹曰:“吾与点也。”这天光云影的气象、惠风和畅的格调、与天优游的境界,感染了一位时值暮年的哲學家。这暮春季节的向往,简直有王羲之兰亭燕集的风韵。 下一句“不利虞兮奈若何”说的是项羽事。项羽作为一世英豪,当初引八千精兵北上,气势如虹。但却在残酷的楚汉之争中,最后兵败垓下,四面楚歌。月黑风高的一个晚上,中军帐里,项羽饮酒数过,面对绝望的美人虞姬,一首悲怆的歌从他胸腔传出:“力拔山兮气盖世,时不利兮骓不逝。骓不逝兮可奈何,虞兮虞兮奈若何!” 项羽自叹是“天之亡我”,历史学家则多认为他有勇无谋,而在艺术家倪云林看来,项羽缺少的正是那优游回环的心灵境界,如此好勇斗狠,如此褊狭局促,焉有不败之理!云林在此正是要突显圣贤的气象,一个器宇阔大,一个激进褊狭,其成败不言自明。 中国传统哲学对“圣贤气象”非常重视。朱熹《近思录》专列“圣贤气象”一节,如其云:“仲尼:天地也;颜子:和风庆云也;孟子:泰山岩岩之气象也。”北宋周敦颐仪态雍容,有人以“胸中洒落,如光风霁月”评之。程颢诗云:“云淡风轻近午天,傍花随柳过前川。 时人不识余心乐,将谓偷闲学少年。”所彰显的正是其心灵的“云淡风轻”。朱熹诗云:“半亩方塘一鉴开,天光云影共徘徊。问渠哪得清如许,为有源头活水来。”这里所写的,也正是他心灵的“天光云影”。涵容广大,体露真常,了无滞碍,一任慧心流淌,正是所谓圣贤气象的体现。 中国先哲们的快乐哲学是一种独特的宇宙人生体验。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里特曾说:“如果幸福在于肉体的快感,那么就应当说,牛找到草料的时候,就是幸福的。”孔门的乐处,当然远远超越了物质满足所带来的愉悦,同时也超越了德性原则满足所带来的快乐,而是一种“宇宙般的快乐”。 个体生命浑然融于宇宙之中,觉自我与天地为一体,此时生命的短暂超越了,欲望的局限超越了,种种有限性的困扰烟消云散,从而会归于天地之一气。此时,一如陶渊明所说的:“俯仰终宇宙,不乐复何如。” 孟子说:“万物皆备于我矣,反身而诚,乐莫大焉。”也道出了这样的大乐境界。“知者乐水,仁者乐山;知者动,仁者静;知者乐,仁者寿。”仔细揣摩孔子这段关于“乐”的表述,可以发现,仁者寿,不是说生命的延长,自然生命并不一定能延长,而是人在宇宙中伸展自己。孔子以山静为人生之蕲向,描画的是一个生命宇宙的大和谐。 中国哲学关于圣贤气象的学说,在今天仍然有其意义。气象和境界,是人生命的智慧,是人所以自立的基础。培植心灵的气象,使我们的心宇更“大器”一点,虽未必要去成就圣贤,却可使我们的生命更有意义。气象的提升,可以帮助我们以从容的心态对待急速流转的节奏,可以舒缓我们因激烈竞争所带来的心理压力,可以使人生的步子走得更坚实,并富有快乐的韵味。我们知道,在一个优游的心灵中,月更明,风更清。 |